窥见中国院落一角
苏东坡说:“黄州好猪肉。”
苏东坡又说: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”
为什么竹子有这么大的魅力,让一个能为猪肉赋诗的无肉不欢人士忍痛割爱?
不只东坡居士,历朝历代的大文豪们皆视竹如命。
杜甫“平生憩息地,必种数竿竹”;白居易“居必营园,园必植竹”,他爱竹、咏竹、种竹、玩竹、赏竹、食竹,诗歌中出现“竹”字不少于三百处;刘禹锡更是一锤定音“高人必爱竹”。
中国人提起竹子时那笃定的态度,仿佛它已不是一种种植于院落中的植物,而是人躯体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于是,通过深研「竹」之一物,我们窥见了国人院子情结里,最幽雅闲适的一角。
入目是碧绿竹海,小径掩映其下。踏步而上,溯光前行,豁然开朗。亭台玉立,茶席,虚位以待。
“曲径通幽”是造园中相当高的一种境界。这种境界,其实只需种植些竹子就可实现。西湖名景“云栖竹径”,正是因此而闻名。
不论外界是怎样的繁华都市、车水马龙,进入院落仅一条将将容人通过的曲径,两侧高竹林立,仿佛无穷尽。跨入这竹林间小径的一瞬,就跨入了另一个世界,跨入自然山野。
轻轻挽起裤裙,沿溪而上,且行且吟,至有清趣环绕之闲处,归心境于静谧平和。
此时再看院落内,亭中安置的「平安」茶桌,是典型的中式古典家具,高束腰与内翻马蹄足让桌体格外挺拔秀丽。
桌面湿泡台与院内竹景呼应,镂刻着翠竹图案,竹节俊秀、竹叶轻盈,寓意竹报平安,如意吉祥。
值得注意的是,茶桌虽为湿泡,但配置有实心盖板,替换后可支持干泡,亦可兼顾书画写作等其他需求。
有客自幽径款款而来,净手烹茶,或是挥毫泼墨。有好风穿过,竹叶沙沙作响,有如天籁,在为亭中雅客伴奏。
斟茶对饮,对饮的是谁?
是松、竹、梅、石。
“一片瑟瑟石,数竿青青竹。向我如有情,依然看不足。”《北窗竹石》里,那青青竹与瑟瑟石,就是白居易两位有情挚友,起居时时,相看时时,都仍看不够。
话归当代,院子不如故时那样易于拥有,但院落情结,却始终被妥帖地藏在人们的心里,只待唤醒——那就择几样院落的代表性元素来妆点下生活,建个精神上的院落。
在茶室的一侧置一方太湖石,另一侧盆栽几竿清秀纤细的观音竹。沏壶好茶来,与竹饮一杯,与石饮一杯,倒也不输白乐天之风雅畅快。
在园林中漫步时,我们常常会透过精美的花窗看到若隐若现的竹影,虚实相生,婆娑灵动。
回到生活中,斗室虽小,立一面屏风,后植竹三五棵,光影流转间,屏上、室内,处处是水墨竹影。
执着一盏清茶,借着竹影,看月、看雪、看花鸟燕雀,所见一切,皆如入画。
没有院子,还有阳台,即便没有阳台,还可“胸有成竹”——设计师将竹元素与院落情结,化用在家具里。
明式家具,特别是江南的苏作家具中,有着许多含蓄而优美的仿竹设计。远看有“入竹万杆斜”气势的格栅排布,以及细细打磨而成的圆腿、圆杆、圆梗、圆边。
有硬木的坚实与恒久美丽,又有竹的高挺秀丽。这样的一张桌子置于室内,仿佛将那人人向往的竹林小院搬回了家,意趣天然。
心有院落,胸有成竹。
布上竹枝三两,不论斗室几何,皆如身处院落。“因过竹院逢僧话,偷得浮生半日闲”的惬意人生,由此拥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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